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搖頭,“君侯放心,此事絕不會拖累到君侯。”

“前些天聽二公子喚你照兒,只不知女郎姓什麽,今日卻在乳母住處發現了這個,這才曉得原來叫郭照。”劉彥從身後拿出我的戶牘,遞還給我。

“多謝。”我伸手接過,並無多話。心想這人還真是客氣,我這名字自己都從上輩子嫌棄到了這輩子。

那日傍晚,銅鞮侯設宴款待曹丕曹植等人。

聽在前堂倒酒水的婢女回來同別的婢女竊竊私語,說曹二公子將他們君侯打了一頓。聽她們耳語,似乎是這麽一回事:

原本飲宴之時還相談甚歡,後來她們君侯欲贈曹丕幾個美妾,又在二公子耳邊耳語了些什麽,二公子忽然便掀桌而起,抓起君侯的衣領就是一拳,直往他臉上招呼,打得他鼻血直流。銅鞮縣再小,銅鞮侯他再怎麽說也是劉家的皇室宗親。幸好司馬懿打圓場說二公子酒量淺,笑著將此事圓了過去。

晚上,曹丕氣沖沖地跑來,拉著我就往外走,說是這府裏住著不舒坦,要到城外紮營去,以後再不來銅鞮這破地方。

不是說別人送他美妾他不會拒絕的嗎?那銅鞮侯到底是說了什麽把他得罪了?

作者有話要說: 銅鞮侯的醬油打得差不多了,沒準兒建安十八年還得出來打一次。。。主要看我寫到那時候會不會忘了他。。

☆、再次回鄴城(修文)

結束了這些事情,一行人又一路快馬加鞭回鄴城,到鄴城的時候已然從建安十三年的十二月步入建安十四年,公元209年了。過年?這一路路途顛簸什麽的,再加上都打敗仗了......至少我們這群人裏是沒人有心思想著原來這世上還有過年這回事的。

鄴城,我對這裏其實很陌生。

這個時候的鄴城似乎是兩個極端。街上洋溢著歡快的氣氛,小販在集市叫賣著爆竹年貨,好些人家的門口掛著高高的燈籠,貼上紅紅的春聯。但亦有不少家庭從先頭回來的曹操大軍中得知家中親人命喪赤壁戰場,屍骨無存,連個念想都沒有,只能戚戚哀哀地在門口掛著白色麻布,以托哀思之情。

戰爭是殘酷的,可若想要有一個沒有戰爭的世界,卻往往需要通過戰爭去實現。雖然常常事與願違,人犧牲了不少,和平卻依舊遙不可及。

曹丕要同卞夫人回丞相府向曹操覆命。張春華送我去任家,大概郭昱母子三人也被送到任家了。任家,我其實是不大敢去的。當年的話還言猶在耳。

在前來開門的婢女驚訝的眼神中躊躇著進入大門,我腳步越發遲緩,算起來也有好些年沒有見到曹氏和任家兄弟了,終究算是是對不住他們,當年一心只顧著自己離開,絲毫沒有顧及任家多年的養育之恩,“忘恩負義”這類詞語可以毫無違和感的用在我身上。

一路上聽卞夫人念叨了幾回:說是任先襲了都亭侯爵位之後很是上進,只有一樣,尚不曾娶妻。他弱冠之後,曹氏一直想為他張羅門好親事,他卻不是人物模樣不喜歡,就是嫌門第家世配不上,一直沒合適的人,任覽都比他這個做哥哥的先成親,如今又帶著妻兒外放為官,常年在外頭。

踏著沈重的腳步低頭穿過院子向裏走,我想過無數次與他們再見面是什麽情景,想過他們可能會怪我這些年來絲毫未與他們聯系,想過會抱頭痛哭,也想過可能他們根本就不大願意見到我,卻怎麽也沒有料到,穿過院落去到大廳,第一眼看到的竟然是任先的牌位端端正正地擺放在廳內的上......

猶如晴天霹靂一般,我差點栽倒在張春華身上,隨即急促地緊拽著她的衣袖,憤然問道:“究竟怎,怎麽回事?為什麽一路上沒有人和我說過?”

我弟弟任先他和曹丕童年,不過二十來歲,人生才剛剛開始而已,他還沒有娶妻生子,沒有建功立業,我離開了四年,他就成了一塊牌位?

張春華也較為震驚的看著裏面的牌位,難以置信地開口道:“我們去歲從鄴城出征的時候,都亭侯還還好好的,還直說如果不是要在家中侍奉母親,真想一起去南邊打仗呢。實在不知好端端地怎麽會這樣?”

這時,郭昱扶著曹氏從屋內出來,比起建安十年我離開鄴城的時候,曹氏顯是蒼老了許多,步履慢了,眼神中也多了些落寞與滄桑,甚至有幾分呆滯,她看了看我,怔在一旁,似乎想要張口說話,最終卻還是沒有說出口。

我眼中一酸,眼淚已忍不住奪眶而出,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上,膝行向前。

我,是個非常不孝順的人。在現代的爸爸這輩子大概無緣再見了,這裏“郭女王”的親生爹娘也早已逝世,連見一面的機會都沒有,如今只剩下這麽一個撫養我長大的養母了。

也許是這麽多年被這裏人的表達方式同化了,我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內心的想法,只好選擇這個在以前的我看來特別矯情的方式。待到膝行至她跟前之時,曹氏眼中已含熱淚,她顫抖著伸出手臂,輕輕地落在我的頭發上。還未說話,倆人都只剩下嚎啕大哭。

郭昱和張春華在廳外聊天,我扶著行動略有遲緩的曹氏去裏屋在榻上說話。

從她帶著哭腔斷斷續續地話語中,我大概得知任先是在他們一行人南征之後不久,建安十三年九月份的時候開始身體抱恙,請了鄴城名醫前來相看,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說像是積郁成疾的樣子,開了幾服藥卻絲毫不見好轉兒,任先的意志反而越來越消沈,整日自暴自棄,飲酒度日,十月份的時候,酒後失足從後院假山跌落下來,清晨,被家中婢女發現的時候已然沒了氣息。

任覽請了幾日假回來奔過喪之後又回到了外放的地方。而那時,前線曹操正忙著研究如何對付孫劉聯軍,這裏的消息傳不過去。

這個故事,似乎透著那麽些詭異。

任先他繼承了都亭侯的爵位,可謂前途無量。而曹操基於和任峻的交情及於曹氏的親屬關系,一向看重任家兄弟的,任先怎麽會積郁成疾?

我心裏滿是疑問,卻又不敢提出疑問,只好側目繼續聽曹氏說話。

“他一直積郁於心,總覺得自己瞞得好,可做母親的怎麽會不知道兒子的心思。”曹氏輕聲在我耳邊道:“那日鄴城城破之際,他見甄氏貌美,一見傾心。想是被那袁紹的劉氏抓住了把柄。後來時常覺得自己對不住二公子,也對不住阿姊,這些年總活在愧疚之中。我總是想著等他成婚生子便會放下這呆傻的癡念了,可這世上哪有什麽女子美貌比得過甄氏的,除了甄氏,阿先竟誰也瞧不上了。”

......

原來是這樣,多年來要費心思瞞著自己的癡戀,難怪會積郁成疾。只是阿先果真瞞得很好,我竟半點都沒瞧出來他心中也戀著甄氏。

其實現在想想,也不覺得太奇怪,甄氏容貌傾城,賢名在外,本就有那個資本讓人喜歡。縱然因為主觀原因,我對甄氏有不少偏見,卻不得不在客觀上承認這一點。

一時間心裏五味雜陳,提醒她道:“阿母,這事別再提了,讓人知道了對阿先名聲不好。”曹氏原本是最知道輕重的人,也許是喪子之痛,讓她變得有些神神叨叨。雖說如今任先人都不在了,可若是讓人知道他有覬覦主母之心,總是不好的。

曹氏點了點頭,又道:“阿覽回來奔了幾日喪,又回去了任職的地方,在丞相正式調任他回來之前,他還得在那裏守著。我獨自一人留在鄴城,人越發糊塗了,總夢見你阿翁和弟弟要來帶我走,有時候真想跟他們而去算了。好在後來你姊姊和那兩個孩子來了,才帶來了些生氣。這次回來,你留在鄴城,不會離開了吧?”

我一楞,沒有料到她會這麽問。

原諒我沒有辦法立刻回答這個問題。在任覽被正式調動回鄴城之前,我應該會好好地留在鄴城陪在她身邊,可之後呢?

同曹氏多年未見,似乎有數不盡的話,她趴在我肩上哭著任峻哭著任先,直到哭得累了慢慢睡著。待她熟睡之後,我從屋裏出來,看著天色已然很晚了,轉過廊下正好遇上哄好孟家兩孩子睡了的郭昱出來。

郭昱大概也從曹氏口中多多少少知道了些我那些年作為“任氏”的事情,她借著月光在廊下仔細端詳了我很久,終究沒有說話。

“阿姊,你想問什麽就問吧!”我被她瞧得好不自在,嘆了口氣,忍不住先開了口。

她輕笑道:“你若是願意說這些年來早就說了。想來有些事情怕是連你自己都沒想明白吧?”

我確實沒怎麽想明白,也的確不是很想提。

有時候,我會想,也許在他心裏,我們當年是父母之命,水到渠成的婚姻,他把我當親人當姐姐一樣依賴,有著要保護照拂我的責任心。而近年來曹沖早逝,曹操的不信任,奪嫡之事漸漸被提上日程,他才會希望我在他身邊,讓他安心吧。

那麽,我對他,現在算是一種怎麽樣的感情呢?我竟說不出來。

“阿姊,等過幾日我二弟回來,我養母身體穩定後,我們去曲周縣找郭成吧。”我拉著郭昱的手開口建議。南邊是肯定回不去了,現在大概是戰火不斷,曹操回來之前,留了曹仁守南郡,東吳那方勢力對南郡又是勢在必得的,不用想都知道那邊如今是怎麽個狀況。

“任家可是從小撫養你長大的人家,死去的任先可是你從小一起長大的弟弟,如今你準備就這麽離開?”郭昱狐疑地看著我,又搖頭道:“還是你只是想逃避?”

我無言以對,再次來這鄴城,發現自己和這裏還真是格格不入,進任家不一會兒便得知從小一塊長大的兄弟的死訊,我並非不想留在任家陪著喪夫喪子的曹氏,只是,實在是預感太強烈,我在鄴城,早晚會同之前的人和事繼續糾纏不清,沒準會發生什麽狗血到無法直視的事情。

所以,原諒我迫切想要逃離的自私。

然而無論如何,總會等到任覽回家,等到我養母身體心境有所好轉才能考慮離開。

作者有話要說: 關於上一章銅鞮侯說了什麽,由於人稱的關系,沒法直接說出答案。。但其實大家都猜出來了。

不要問我為什麽讓任先便當,其實真沒多少意義。。純粹只是因為人家真的就是差不多這個時候死了,可能還要更早些,.....

《三國志任峻傳》,子先嗣。先薨,無子,國除。文帝追錄功臣,謚峻曰成侯。覆以峻中子覽為關內侯。

我一直在盡量“大事不虛,小事不拘”,所以該死的總還是要死的。。。

話說前幾天在微博看到一個笑話:“天熱了,蚊蟲起了,又到了家裏掛曹丕像保平安的時節。”

好吧,其實一點都不好笑。。。

☆、又見甄氏女(修文)

“真沒想到,那日阿先送我出征,竟成永別。”曹二公子以平輩之禮相待任先的牌位,半鞠躬之後將三根清香插於案前香爐之內,“他實在是憂慮過甚,我未曾怪責過他。”

“你知道什麽?”我站在一旁,半試探性地問他。難道曹丕早就看出任先暗中戀著甄氏?

曹丕沒有正面回答,而是莫名說起了當年的事:“我當年想了很久始終不明白阿先從小同我們一起長大,眼睜睜地看著我們鬧別扭,漸行漸遠,不幫著勸和也就罷,我幾次三番托他表明心跡,他都不幫著轉達,還匆匆地迫你離開,後來曉得原來是因為他私下幫著別人,倒也不奇怪了。”

我一時楞了。從來都以為是任先知道我不願再呆在鄴城,為我考慮,才會讓我去南郡尋找親屬的,沒想到竟是因為他也戀著甄氏,自作主張地替她驅除敵人。十年的姐弟情誼比不上對別人的驚鴻一瞥,這麽一想,其實我心裏是有些難過的。

唉,算了,如今人都不在了,提這些也沒什麽意思。還是只記住去世的人的好吧。也正是因為他告訴我身世,我才能知道郭昱的存在,也算是在南郡過了幾年清凈安寧有“親姐姐”的日子。

“你早就知道了?”我一時間沒想明白曹丕的思維模式。

“縱然心裏埋怨過他竟然為了別人讓你離開鄴城,可任先到底是我們視之為弟弟的人,我終究不能去怪他。至於其他,也不算什麽大事,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天下肖想她的男子多了去了。沒曾想阿先卻不放過自己了。早知如此,還不如當初好好對他發作一通,讓他心裏好受些。”

我大概能理解任先,但凡有些了解曹丕的人都知道,他這人向來“恩怨分明”,但凡是別人有些許對不住他的地方,他心裏大約能記恨上一輩子的。比如那個何晏,聽說直到現在一見他就必定要冷嘲熱諷上幾句“假子”的。

任先大概正是因為太了解曹丕的這種性格,所以曹丕越是不怪他,任先就越是驚懼不安,以至於後來醉酒度日,借此逃避,沒想到終有一日,酒後失足,出了事端。

其實大概大概是真的不怪他吧。這世上有一種人就是那麽奇怪的,你喜歡我的人,說明我眼光高,我為什麽要怪你?再說,很明顯這是任先一個人的單戀,要是連這都記恨在心,那估計全天下沒幾個男人不被他記恨了。

“如今任先都不在了,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只是我阿母如今孤苦,是否能向丞相請命將任覽調回鄴城?”我懇切地望著他,希望他能幫這個忙。

曹丕略一皺眉,嘆了口氣,半問道:“你還是想離開這裏?”

“你覺得我和阿姊如今還有什麽地方可去?”我反問。若說有地方可去,似乎只有在曲周縣的弟弟那裏了。

他伸手放在我的肩膀上,輕輕一攬,建議道:“回到我身邊,我們像以前一樣。”

我才想張口,卻又聽他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不要急著回答,只要你在鄴城,在我能隨時看得見你的地方,終有一日你會明白......”

回到當年,怎麽可能呢?不知道現在這個時候有沒有覆水難收這個成語?我很樂意成為他的朋友,很樂意聽他訴說心中的煩心事。甚至說句矯情一點的話,即便有朝一日,全世界都背棄他,我也是願意站在他的身邊理解他,支持他。可是我真的不想和他“像以前一樣”。

最近有一個少年男子經常跟著曹丕進進出出,叫作周不疑,字元直,不過十七八歲的樣子,曹丕卻是很喜歡他,成日裏掛在嘴邊。

“元直是倉舒生前好友,頗為聰慧。假以時日,必成大器。”“元直說起話來頭頭是道,竟連仲達都被他比下去了呢!”那一段時間,他逢人便如此說。然而,不久之後,周不疑死了。是曹操派了刺客暗殺,一代梟雄,大漢丞相派刺客殺了一個十七歲的“未成年人”。很奇怪的一件事對不對?

“我向父親請求,讓元直在我身邊,可父親說,如果是倉舒倒還罷了,元直不是我這樣的人可以駕馭得了的。”曹丕黯然道出了原因,“父親竟寧願將他殺了,也不想讓為倉舒選中的人與我為友。”

曹操覺得以曹丕的能力,是駕馭不了周不疑這樣的人才的。所以殺了周不疑,以絕後患。

然而,曹丕他現在,究竟是為了周不疑的死傷心還是因為曹操對他能力的不信任而難過呢?

建安十四年三月

曹操率領大軍回家鄉譙城督造船只,訓練水軍,準備伺機在水上再戰江東。二公子,四公子隨行。我又有了很長一段時間的自在日子。

雖然即便曹丕在鄴城的時候,尋隙來任家說話什麽的,我們也不過是像朋友一樣談談如今的局勢或是我安安靜靜地聽他說曹操和卞夫人又是如何偏心子建,他和仲達季重最近有什麽計劃,又或者近來寫了哪些詩他自己認為足以傳之後世之類的瑣事。

可我就是覺得不自在,這種不自在是怎麽掩飾也掩飾不了的。

七月,天氣燥熱,蟬鳴聲不絕於耳,烈日烘烤,似乎要將大地撕裂了一般。要不怎麽說孩子是最天真無邪的呢,孟康孟武兩兄弟完全不知道大人的事情,只一個勁兒的頂著滿頭大汗在院中瘋跑。

我和郭昱分站在廳門的兩側,乘涼說話。家仆急匆匆地從門外進來,斷斷續續結結巴巴地淩亂地說著什麽,就是在這種情況下,我見到了多年未見的甄宓。大概是因為一雙兒女年幼,她沒有隨軍前去譙城,不知甄氏是如何知道我回任家了。只是現在這種情況,分明是一出狗血大劇......

如果要說甄宓和當年有什麽變化的話,那只能說比當年更多了幾分成熟少婦的嬌美。這個世上就是有一種女人,歲月無法在她身上留下痕跡,反而被她帶著走。

“回來了?”她淡笑著,仿佛我們是多年未見的知己好友。

我頗為尷尬地點了點頭,直直地杵在一邊,不知該說些什麽。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狀況,郭昱也楞在一旁,隨即打量了甄宓一眼,似被她的美貌所震懾,瞬間了解了她的身份,訥訥張口道:“你們聊。”然後走向院中,趕著玩鬧的孟康孟武進了一旁的廂房,關上了房門。

“好久不見了!”我努力想要化解尷尬,一開口卻發現同她沒什麽要說的。

我和她其實真的不相熟,我也不想掩飾,對她,我的的確確是不喜歡的。如果,你們想要把這種不喜歡稱之為嫉妒,我不會介意。

“回來便好。”她上前拉著我的手,似乎有許多話想說。

我被這突如其來的親近嚇了一跳,“究竟出了何事?”

“子桓他,已然不是當年的子桓了。這些年來性情大變,為了嗣子之位,竟連倉舒都能下得去手......但凡我能勸得住他,絕不會任由他泥足深陷。”甄宓懇切地看著我,又道:“勸勸他,讓他懸崖勒馬,不要再錯下去了。”

忽然想笑,曹丕早同我說過卞氏對他的懷疑,但當時我不知道原來連甄宓也覺得他與曹沖的死有關。娘和妻子明著暗著地覺得他喪心病狂,為了做嗣子之位害死自己尚未成年的弟弟,曹丕這日子過的也真夠悲催的。

我不動聲色地抽出被甄宓輕握著的手,“你親眼瞧見他害死倉舒了?”

“這種事情如何能被人瞧見?”甄宓疑惑地反問,又道:“子桓曾不止一次說過他對嗣子之位志在必得。然而世人皆知,父親最看重的是倉舒,有意立他為嗣。子桓雖是長子,卻處處遜於年紀小他若幹的倉舒,自然心生怨恨。倉舒小小年紀,又為何會忽得重病?此事自然是有蹊蹺的。”

我不假思索,幾乎脫口而出反問:“若按你這般想法,人品才貌你處處強於我,我們與同一個人有瓜葛,有朝一日你死了,是不是一定是我害死你的?”

雖然當時曹丕和我說曹沖之死的時候,我下意識地就“知道”和他無關了,但事後也是多想了幾回,能想到的結果還是曹丕是清白的。倒不是說我絕對相信曹丕的人品,而是我相信他的智商。

若曹沖的死果真與曹丕有關,以他的手段,絕對會是滴水不漏,讓人挑不出一絲一毫的毛病,且將自己撇得幹幹凈凈。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被母親和妻子懷疑。更何況,曹操都說曹沖之死曹丕是得益人,憑他的腦子會做出這麽令人懷疑的事情?

只能說真的是“運氣”吧!

甄宓愕然地望著我,有些難以置信,良久開口道:“連阿母都覺得倉舒的死與子桓有關,阿翁也說倉舒的死是子桓的幸事。難道你就這般相信他嗎?”

“倉舒是得了什麽疾病去世的我不知道,但一定與曹丕無關。”話才出口,我才發現自己沒有立場說這話,便又加了一句,“你是他最親近的人,應該相信他,站在他的一邊。”

說句三觀不正的話,別說曹沖的死真的和曹丕無關。即便有關,作為他親密的家人,甄宓也是應該站在他那邊的。

“也許我不該來這兒的。”甄宓搖頭輕聲嘆氣,“原以為你能勸子桓懸崖勒馬,不要盲目追逐嗣子之位,不曾想,你竟同他是一樣的人。”

我也不知道該怎麽去接這句話,我們根本就沒談到一處去。只好另起了話頭:“你,並不認同他爭嗣子之位嗎?”

在這種年代,有上進心不是挺正常的嘛!的確,有些人是閑雲野鶴,樂得自在,可有些人就是想要上進,打個比方而言,當了士兵就想當將軍,當了將軍就覬覦元帥,當了元帥就想總攬天下大權。而對曹丕而言,往高處走是他自小的理想,好像沒什麽不對的地方吧?

“平平靜靜,安安穩穩不好嗎?”甄宓反問道,“為何非得為了身外之物弄得兄弟不睦,父子離心?子桓能力不及父親,沒有倉舒的智慧,才情也比子建遜色些,即便用盡手段,兄弟失和得來了一切,他能心安理得嗎?”

......

曹丕天賦有限我知道,他自己肯定也明白。所以有時候,他更需要身邊的人無條件地支持他,站在他那一邊,給他定心丸。可惜甄宓三觀太正,反而與曹丕背道而馳了。

有些事情並非我主觀,只是真的隱隱約約覺得,在這種事上都能有著完全不同的觀點,恐怕他們之間早晚會出大事。

作者有話要說: “恩怨分明”這裏讀作“睚眥必報”

先甥同郡周不疑,字元直,零陵人。《先賢傳》稱不疑幼有異才,聰明敏達,□□欲以女妻之,不疑不敢當。□□愛子倉舒,夙有才智,謂可與不疑為儔。及倉舒卒,□□心忌不疑,欲除之。文帝諫,以為不可。□□曰:“此人非汝所能駕馭也。”乃遣刺客殺之。

(建安十四年) 春,三月,曹操軍至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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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亂的心神(修文)

建安十四年七月,曹操從譙城率水軍經淮河入肥水,利用芍陂開建屯田。劉備向朝廷上表,保舉劉琦為荊州刺史,並以他的名義奪取了荊南四郡。

從建安十三年到建安十四年,江東方面整整圍攻了江陵一年,守將曹仁不敵,士卒死傷累累,終於於建安十四年十二月獲經曹操批準,棄江陵北撤。孫權以周瑜為南郡太守鎮守江陵。

建安十四年十二月,曹操還軍譙城。

“我在江陵這麽多年,從不曾發生過什麽大事。不曾想幾年之內都易了三次主了,先是劉太守家,再是曹丞相家,如今又是東吳孫君侯家和劉皇叔家相爭!常年戰爭的,苦的還不是咱們百姓?幸而早早便離開了那是非之地,留在這裏安生。”郭昱一邊織布一邊與我閑聊。

也許,這裏才是是非之地呢。我對郭昱的話不置可否,雖然淪為戰火之下的炮灰會很悲催沒錯,但是現如今的情況也很莫名其妙。

“你和曹家二公子準備就這般一直耽誤著?”見我沒有反應,郭昱又絮絮叨叨地扯了其他事情。

我坐到郭昱身旁陪她一同轉動織機,腦子就如同線一樣混亂,搖頭,“不知道。”

“那日甄氏同你說了什麽?我原以為不過是貌美過人罷了,不曾想卻是個處處皆出挑的。”郭昱好奇問道。

我不想提及這事兒,卻反問她其他事情,“阿姊,若是再給你一次機會,你當年會同劉琦大公子離開嗎?”

“怎麽好端端地提起我來了?”郭昱一楞,埋頭繼續織著布。

能看得出來,郭昱心裏大概也是有一點劉琦的位置的,雖然也許比不上去世的孟家姊夫。

“只是隨便問問。”其實,我主要是想扯開話題。並且成功做到了。

良久才聽郭昱道:“前幾日恍恍惚惚地夢見大公子前來與我道別,驚得一身冷汗,如今這戰亂紛呈的,也不知他是否安好。如今天南地北的,是否還有機會見上一面也說不準。”

果然感情是局外人看得比較明白的。希望上天見憐,能在經歷戰爭波折之後,給他們一個見面的機會。

建安十五年一月,曹軍回軍鄴城。

我和郭昱就這樣在鄴城度過了一年,任覽卻沒有被調回來的跡象。所以說,果然曹丕是很了解我的,在他從譙城回來的時候,我終究還是好好地呆在了鄴城。

從譙城回鄴之後,曹丕,司馬懿,吳質等人幾乎將任家作為“據點”,就在後院席地而坐,喝酒聊天,說些關於政治上如何籌謀的事情。

每當這時郭昱便讓孟家兩個孩子在屋裏看書習字,我倒沒什麽避諱的,同張春華一起該聽的不該聽的都聽得差不多了。

無非就是說曹操身邊的那些文人謀士有哪些是可以拉攏的,又有哪些同子建交往頗深,需嚴加防範之類的話。又或者往大了說些天下大勢,曹操與江東作戰,沒想到最大得益人竟是劉備,得到了荊南四郡和荊州刺史的位子,在軍師籌劃,幹將關羽張飛等人的勇戰下,一個有名無權的落魄皇叔一晃竟成了如今割據一方的君侯。

送走了司馬懿,吳質等人後,曹丕往往會在任家多留些時候,這時候常常有些尷尬,我又不能下逐客令。

“父親知道你回鄴城了,咱們尋個時機一同去拜見他可好?”雖說他語氣平淡,還特意加了個“可好”,像是在詢問我意見的樣子。但既然曹操已經知道我人在鄴城了,很明顯這件事我沒有說不的權力。

你,和我商量過了嗎?我微微擡頭白他一眼,沒有開口。

“你心中定然在怪責我自作主張。可即便我不說,父親也早晚會知道的,鄴城的事情,少有逃得過他的眼睛耳朵的。與其讓他怪責,倒不如我們先去見他。”他笑望著我,似乎是在解釋,卻又像是在告知。

“當年的事情已然過去這麽久了,你確定丞相會允許我的出現幹擾你如今安穩生活?”我終於反問。曹操應該也很喜歡甄氏那個兒媳婦吧。

“父親我很了解,丁夫人是他心中之痛,他不會忍心他的兒子同他一樣抱憾一生的。”

像曹操那樣的男人會有心中之痛?還真是讓人不敢想象。然而你有什麽好抱憾的?恐怕......是心有不甘多一些吧?

我知道,若是同他去見了曹操,但凡曹操金口一開,無論我的想法是什麽,一切自然會成定局。我忽然感覺好無力,只好以商量的語氣詢問曹丕:“丞相公事繁忙,拜見他的事情可否過些日子再談?”

“好,一切聽你的。”他答應的還算幹脆。

我暫時松了口氣,又想起郭昱和劉琦,想著替她打聽下劉琦的事情:“先前不是聽說劉皇叔上表請封劉琦為荊州刺史嗎?怎麽他倒自成一派了?莫不是他二人起了爭端?”

“劉備上表為劉琦請封沒錯,形勢所迫,父親也只能以漢帝的名義下旨同意。可劉琦擔任荊州刺史沒幾日便病歿了,劉備自然而然地接任了荊州刺史之位,也不知這劉皇叔什麽運氣,赤壁之戰讓他漁翁得利也就罷了,劉琦一死,又意味著他的一半舊部盡歸了他。對了,你知道劉備的軍師是何人嗎?竟是當年我們在南陽遇到的那個農夫......”

之後他說了什麽,我也沒怎麽在意。腦中只劃過四個字,劉琦死了!還以為劉琦會是將來諸侯割據裏的重要人物呢,沒曾想竟是個炮灰。好不容易郭昱有些明白過來了,和他似乎有那麽些眉目,卻是連見一面的機會都沒有了。

有時候,這個世界上的事情還真是諷刺,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劉琦雖然看著有些懦弱,對部屬來說也許不會是個好主公,卻絕對算得上是個頗有情義的好人。當年在江陵,郭昱母子三人和我多蒙他照拂。

我打斷了曹丕的絮叨:“劉琦怎麽死的?”

“怎麽想到問他了?”曹丕雖是好奇,卻還是回答了,“據探子從荊州得來的消息,說是縱於酒色聲樂之間,傷身過度,積弱而亡。”

和我認識的劉琦,似乎不大像一個人。若他果真是那樣的人,我又如何會替郭昱可惜?

莫不是被郭昱所拒之後於一年內快速地轉了性子?還是劉備為了更好的接手荊州刻意向天下人抹黑劉琦的名聲?如果是這樣,那個那個所謂仁德無雙劉皇叔似乎也不過如此。

還在沈思中的我忽然看見五根手指在我眼前搖了一搖,又恍然聽見曹丕簡短而又不明深意的問話:“你同劉琦,是在南郡認識的嗎?”

“他同我故去的姊夫是舊識,時常來家中探望姊姊,對家裏時有救濟,見過幾面。”我回了回神。劉琦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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